【巍澜】狭路相逢（上）
1.
“我们分手吧！”赵云澜硬着头皮说。
沈巍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看起来样子十分委屈，“云澜，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跟你无关，是我犯贱。”赵云澜给自己插起刀来可是毫不手软。
“那为什么……”沈巍轻轻地咬了咬嘴唇，赵云澜特别怕他下一秒就会掉下泪来。
“我觉得累了，压力很大。”赵云澜埋头用筷子随手扒拉着食堂餐盒里的饭菜，反正这顿饭横竖是没法儿吃了，“你学历那么高，又君子端方。我虽然当了警察但觉得自己就是一穿制服的大流氓，趣味恶劣，思想觉悟特别低，根本配不上你。”
“云澜，你别这么说自己。”沈巍低声说，“你在我心里是很好的人……”
这句柔软的话让赵云澜几乎丢盔弃甲，但他最终还是硬起心肠，恶狠狠地说：“沈教授非要逼我把话说明白吗？你洒脱，可以不在乎丢工作，可我还不想断送自己的仕途。我承受不了社会舆论的压力和别人的眼光。”
“云澜，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沈巍温柔的目光几乎要把赵云澜的谎言看穿。
“没有！我就是腻了。”为了速战速决，赵云澜不得不用了他十分抗拒的杀招，“刚开始遇到沈教授觉得新鲜，但日子久了，白月光就变成了饭粘子，你这种温温吞吞老好人的无趣性格我已经觉得乏味了。大家好聚好散吧。”
赵云澜拿起放在座位旁的夹克穿上，打算离开。沈巍却拽住了他的衣角，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赵云澜又狠了狠心。他必须彻底斩断和沈巍的联系，才能彻底地保证他的安全。
“哦，对了。”赵云澜故作无耻从夹克里掏出钱包，把里面两千的整钱掏了出来，“这就算是分手费，以后我们两清了。”
“赵云澜！”
一声清脆的把掌声让嘈杂的食堂瞬间安静下来，沈巍在诸多目光下拎起公文包快步走了。
小巍，对不起。
赵云澜看着沈巍离开的背影，硬生生地把眼泪压回泛红的眼眶。捡起桌上的钱塞进皮夹，快步从另一边的门走了。
2.
换了新的身份，赵云澜仿佛一夜之间从繁华的南城消失，北城倒是在一个月里多了个新来的扛把子“赵淮南”。凭着在官场打滚那身八面玲珑的本事，赵云澜在追龙帮卧底卧得平步青云。还是他小学的班主任有眼光，早说过他长大了得当流氓。
赵云澜疾步穿行在仄逼的巷子里，马丁靴踩在坑洼不平的路上，泥水溅湿了他的裤脚。廉租房粗糙的水泥外墙泛着压抑的灰白，杂乱而密匝的楼房让人总觉得抬头似乎也望不见天。炒菜的油烟裹挟着下水道散发的恶臭搅浑了空气，夫妻争吵的声音和女人的啜泣从筒子楼的窗口传出来。如果说南城是龙城的排面，北城就是这座城市的疮疤。警方鞭长莫及，政府爱搭不理，三教九流，鱼龙混杂，龙城最大的帮会势力盘踞在这里，用黑道的规则，维持了混乱中的秩序。
一念及此，赵云澜就更加觉得他的混蛋老爹不可原谅！把郭长城那缺根筋的傻孩子派到这里做卧底，亏他想得出来！现在搞得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能他赵云澜亲自来找。
拐出小巷，把烧完的烟蒂扔在地上，顺便再踩上一脚，赵云澜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衣，就低头钻进了街边的火锅店。
凑上他，一桌子人也还三缺一，另外两个大佬愁眉苦脸。
“哟，看来我还不是最晚的。”赵云澜脱下风衣撂在一边，大喇喇地坐了下去，“王大哥也没到呢。”
“老王今天不来了。”负责东街堂口的老吴愁眉苦脸，“今天黑袍使传唤他去了大宅，赏了一顿鞭子，现在在家里躺着呢。”
“真是造孽啊！”管南河片区的老张也叹气，“他盘口上新来的小弟不知天高地厚，讹下面开店的人的天价的保护费。不知怎么的被黑袍使知道了。治了他一个’御下不严’之罪。”
是个狠人！赵云澜摸了摸胡子，所以他一定不能让沈巍搅进这趟浑水里。看着这几个堂口大哥一提到他们大当家那副瞬间不举的怂样，赵云澜就觉得这“黑袍使”大约得配个青面獠牙的长相才衬得上他的威名。按照他以前看过的黑帮电影，多半还得加上大金链子，花裤衩的标配。
“你说，黑袍使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其中一个大佬开口，“这一个月以来简直跟修罗上身似的，帮会里有背着他搞小动作的全都给揪出来了动了家法，还顺手把隔壁燕城来挑衅和试探他底线的帮派也端了。不仅端了，还把对方勾结官员的黑幕全扯了出来，据说燕城警局的条子最近加班都加哭了。”
“莫不是失恋让人给甩了吧。”赵云澜就这么随口一说。那两个大佬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跟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分分钟要被抄家灭族的惊恐表情，其中一个还怜爱地直接给赵云澜塞块荞面发糕封口。
“你们至于这样么？”赵云澜不忿地说。
“你小子是没走过夜路不知道黑。”其中一个大佬瞪了赵云澜一眼。
“他是没见过黑袍使，不知道怕。”另一个附和。
“两位大哥不是明天要去述职吗，就带小弟见见呗。”赵云澜举酒。这北城他都差不多翻遍了，也没见郭长城那死孩子一根毛，他也就一个地方没进去过了——追龙帮的总舵的大宅。
3.
赵云澜看见老吴的双腿在发抖，门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被人扶着走了出来，肩胛骨那儿扎着一把短刀，血呲呲地往外流。老吴眼见着几乎双腿一软，赵云澜手急眼快地一把拽住他才没让他坐地上。
里面喊了老吴的名字，赵云澜拍了拍他的肩，“吴哥，你别慌，我陪着你呢。”
“待会儿我要是这样了，你可得背我回去。”老吴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门。
4.
赵云澜觉得自己眼花了，他非常怀疑昨晚火锅的汤底里是不是放了致幻剂，以至于他现在把说好了应该是一脸横肉，满臂刺青的可以止小儿夜啼的黑袍使看成他日思夜想的沈巍。
“看茶。”黑袍使头也没抬地吩咐旁边的人，他手上握着的那支钢笔，是赵云澜在沈巍生日时送他的那支万宝龙大班系列的纯银墨水笔。
魂牵梦萦的声音冲击着赵云澜的鼓膜，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被命运按在地上摩擦的的绝望。
赵云澜几不可查地挪到了老吴身后，他第一次嫌弃自己一米八四的身高。
黑袍使抬头，赵云澜赶紧低头。一向特别会给自己找存在感的赵处此刻巴不得能化身为一棵朴素的盆栽。
所幸沈巍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问了老吴一些帮会的事情。沈巍的声音低沉清冷，说话的语调也带着些冷漠疏离的威严，不是赵云澜平日里熟悉的温柔模样。
“我很满意，你可以走了！”
赵云澜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简直比老吴还如释重负。他继续保持着几乎要以头插地的姿势转身，正打算迈出大门的时候，被拦了下来。
“赵处长既然大驾光临，怎么不坐下来喝杯茶就要忙着走了？”
赵云澜头皮发麻，他觉得今天他大概是死定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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